雪里梅花屠岸(第1/3 页)
屠岸老师走了,享年九十四岁,走得平静。生死置之度外,这是修出来的。
屠岸是诗人,诗是他的教父,又不仅仅是诗人;乍看是个文弱书生,再看是大儒,是一棵有思想的芦苇,满腹经纶的文场通才。
渐入暮年,慈眉善目的屠岸金刚怒目,阴柔之美兼有阳刚之气。
早在20世纪50年代,屠岸就是我十分崇敬的人。他举止文雅,彬彬有礼,学问弥深,精通中外文学,英语特别棒,是戏剧编辑兼研究员。屠岸和我同住和平街,同一个文联大楼上班,常常看见他和章妙英手挽手上下班或散步,儒士风度兼有西方文明,我辈好奇又羡慕。
屠岸童年就背诗、吟诗,“吟咏唐诗就像唱山歌一样”,至今我国能吟诗者,唯文怀沙、屠岸少数诗翁耳!
会写格律诗,又写自由体诗,而且译诗,是高水平的翻译家,翻译过莎翁的十四行诗,引进济慈唯美的诗篇(发表在《文艺报》的《译事七则》,足见其造诣之深);是诗评家,戏剧评论家,也写小说评论;三十年前,他撰写《热情和义愤的喷发》,对我的小说评论进行评论,情意恳切,催人上进;是老黄牛一样无私奉献的编辑家,足智多谋,大处着眼,出版了多少“不大合时宜”的作品集啊!又是小处着手,终审书稿一丝不苟,不放过一个错别字,我劝他不必事事躬亲,他说,成习惯了,不改眼睛难受。
他是个理性的人道主义者,爱妻子,爱儿女,爱人,爱一切寻求上进的文学青年,诲人不倦。屠岸读到福州诗人小山的诗,深表关切,彼此通过手写的信函交往多年,切磋琢磨,教学相长。他撰写《析小山的诗,〈火山是怎样爱〉》,短短的千字文意象叠加,本身就是一首诗。
《火山是怎样爱》具有独特的品格。诗人不写水,不写火。她写火山。她把水与火的意象,融于一首诗中。爆发如火,静默又如凝固的水。水是流动的,火是跃动的,火山却是静止的。
奇妙的是:“我的心脏是一颗冷却的五彩矿石”“另一颗宝石就在我心脏的旁边两颗心喁喁私语”。两颗心在私语,回忆着爱的爆发,爱的奔流,爱的交融。私语如水浪,似嵌在腰部的河流中;私语如火花,已凝结在岩石的固态里。是回顾?是赓续?是遥瞻?龙卷风掀天撼地!
小山后来重点写散文和儿童文学,出版长篇散文系列《天香·圣经中的女人》,屠岸的序言充满对神的敬畏和对人性美的礼赞。我也没有忘记,屠岸还是位爱画如命的画家,从青少年一直画到耄耋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