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里梅花屠岸(第2/3 页)
屠岸精通古典文学、现代文学和英语文学,文言白话英语一概为他所用,都在他身上完美地储存和发酵。然而,他虚怀若谷、谦恭下士,尊重人、不整人,不摆架子、不说大话,是个不大像领导干部的共产党员,被人民文学出版社公推为“模范共产党员”。
诗贵风骨、自由抒发、兴观群怨,中国诗歌最重要的传统是“怨”:“诗可以怨!”文学固然根于爱,但无怨则无爱,正如鲁迅所说:“在现在这‘可怜’的时代,能杀才能生,能憎才能爱,能生与爱,才能文。”屠岸虽不是猛士型的诗人,但也明白憎其所应憎,才能爱其所当爱。大爱必有大憎,屠岸是大好人,但不是老好人。
女儿去世,我写了《我吻女儿的前额》,屠岸很伤心,安慰我,倾诉他刻骨铭心的父女深情,当我读到他自杀倾向的那一瞬间时,心痛不已。
反右那一阵,屠岸患上焦虑症,“文革”之乱横扫,他不想活了。跳楼吧,形象不好;投水吧,护城河水浅薄,最终选择上吊。“我已经把脖子伸到绳套里试了试,但我最后没有死,因为我看到我最宠爱的小女儿看着我,她不知道我是在寻死觅活,她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依恋,我感到她很爱我,我不能走,不能让她当孤儿。”“我也怕死,但我遭受的精神侮辱太厉害了,人格全部扫地。那时,死亡对于我来说是亲切的、甜蜜的,我想要去追求它。”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在头顶的精神虐待,不论是他虐还是自虐,都远远超越了皮肉之苦,此刻,也只有恐惧达摩克利斯之剑行将降落的时刻,便渴望自杀。他写道:“想到死神,就有甜蜜的感觉。可是我不能去追逐甜蜜,我还要继续忍受苦难。”
读到这些地方,我真正理解了父女之情,真正理解了屠岸对我丧女的理解。我和屠岸相拥同哭。
虽历经世乱,两次自杀,屠岸还是挺过来了,思维敏捷,生活规律,不生闲气,比鲁迅健康,比托尔斯泰命大,每日坚持七小时工作,文章老更成。中国能有几个屠岸这样的作家、艺术家?屠岸终于像乌斯地的善人约伯那样被保护下来,国家之幸、文坛之幸!
2010年年底,在《文学报》上,我读到他评论一首长诗的文章,写道:“作为一名读者,如果他的血还有一点热度,如果他的心还有一点红色,那么,他读这首诗时,就不可能不流眼泪,不可能不思考,不可能不自省。”
这是屠岸金刚怒目的一面,而且是很容易被人忽略的一个重要方面。他积怨很久很深,但不激烈,因为他是大儒、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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