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衡哲(第6/7 页)
个有坚忍力,能自制的大人了。别的我倒用不着操心,你是一个能‘造命’的女孩子。”
舅舅叫我到上海进一个学校,叫做爱国女校的,因为那是他的朋友蔡孑民先生创办的,成绩也很好。我正不愿意学医,听到这个真是十分高兴。到了上海后,舅母便把我送到一个客栈里,那里有舅舅的一位朋友的家眷住着。舅母便把我交托了那位太太,自己回家去了。但那位太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只得拿了舅舅写给蔡先生的信,自己去碰。不幸左碰右碰也找不着蔡先生,我只有忍耐着,以为蔡先生总要回来的。多年之后,才知道那时蔡先生已经不在爱国女校了。正在这个时候,上海又产生了一个新的什么学校,因为种种的牵引,我就被拉了进去。这是后话了,现在不必去说它。所可说的,是我在那里读书三年的成绩,除了一门英文功课外,可以说是一个大大的“零”字!但那位教英文的女士却是一位好教师。我跟着她读了三年英文,当时倒不觉得怎样。可是,隔了几年之后,当清华在上海初次考取女生时,我对于许多英文试题,却都能回答了。后来我得考中被派到美国去读书,不能不说是一半靠了这个英文的基础。
民国三年,我在上海考中了清华的留美学额,便写信去报告那时住在北京的舅舅。可是,他早已在报上看见我的名字了。他立刻写信给我,说,“……清华招女生,吾知甥必去应考;既考,吾又知甥必取。……吾甥积年求学之愿,于今得偿,舅氏之喜慰可知矣……”
我自幼受了舅舅的启发,一心要进学校。从十三岁起,便一个人南北奔走,瞎碰莽撞,结果是一业未成。直到此次获得清华的官费后,方在美国读了六年书,这是我求学努力的唯一正面结果。但是,从反面看来,在我努力过程中所得的经验,以及失败所给予我的教训,恐怕对于我人格的影响,比了正面所得的智识教育,还要重大而深刻。而督促我向上,拯救我于屡次灰心失望的深海之中,使我能重新鼓起那水湿了的稚弱翅膀,再向那生命的渺茫大洋前进者,舅舅实是这样爱护我的两三位尊长中的一位。他常常对我说,世上的人对于命运有三种态度,其一是安命,其二是怨命,其三是造命。他希望我造命,他也相信我能造命,他也相信我能与恶劣的命运奋斗。
不但如此,舅舅对于我求学的动机,也是有深刻的认识的。在他给我的信中,曾有过这样的几句:“广吾甥当初求学之动机,吾知其最为纯洁,最为专一。有欲效甥者,当劝其效甥之动机也。”有几个人是能这样的估计我,相信我,期望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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