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衡哲(第5/7 页)
舅舅是--位很喜欢教诲青年的人,这也不能不说是我的好运气,因为在那一年之内,他不但自己教我书,还请了一位在广东客籍学校教数学的杭州先生,来教我初步数学。不但如此,他又常常把做人处世的道理,以及新时代的卫生知识等讲给我听。我对于他也只有敬爱与崇拜,对于他说的话,没有一个字是不愿遵行的。比如说吧,他要我每晚在十时安睡,早上六时起身。但是,晚上是多么清静呵!舅舅是常常在外宴会的,舅母到了九时便要打瞌睡,表弟妹是早已睡着了,我自己也常是睡眼矇陇。可是,因为舅舅有这么一个教训,我便怎样也不敢睡,非到十时不上床。
我到广东不过三个月,舅舅便调到廉州去.将文作武,去统带那里的新军了。我跟着舅母在广东又住了约有三个月,方大家搬到了廉州。舅舅的职务是很繁忙的,但每天下午,总抽出一点功夫,回家来教我读书。他常穿者新军统领的眼装,骑着马,后面跟着两个“哥什哈”,匆匆的回家,教我一小时的书,又匆匆的走了。有时连舅母自己做的点心也不暇吃。舅母是一位最慈爱的人,对此不但不失望,反常常笑着对我说,“你看,舅舅是怎样的爱你,希望你成人呵!他忙得连点心也不吃,却一定要教你这个功课!你真应该努力呀!”
我不是木石,舅母即不说明,我心里也是明白,也是深刻感铭的。舅舅所教的,在书本方面,虽然只是那时流行的两种教科书,叫做“普通新知识”和“国民读本”的,以及一些报章杂志的阅读;但他自己的旧学问是很有根基的,对于现代的常识,也比那时的任何尊长为丰富,故我从他谈话中所得到的智识与教训,可说比了从书本上得到的要充足与深刻得多。经过这样一年的教诲,我便不知不觉的,由一个孩子的小世界中,走到成人世界的边际了。我的知识已较前一年为丰富,自信力也比较坚固,而对于整个世界的情形,也有从井底下爬上井口的感想。
虽然一切是这样的顺适与安乐,但它们仍不能使我取消进学校的一个念头。后来舅舅被我纠缠不过,知道对于这一只羽毛未丰而又跃跃欲飞的鸟儿,是没有法子去阻止她的冒险了。就在那年的冬天——正当我到舅舅家里的明年——乘舅母回籍省亲之便,舅舅便让她把我带到上海去。临走之时,又教训了我许多话,特别的指出我的两个大毛病——爱哭和不能忍耐——叫我改过。他说,“我不愿在下次见你的时候,一动又是哭呀哭的,和一个平凡的女孩子一样。我是常常到上海去的,一定常去学校看你。但我愿下次再见你的时候,你已经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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