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第6/10 页)
樊贞秀还是望着江水,说:「我爸打仗回来,娶了我妈。因为在那时候,仅仅他一个人活着回来,被当英雄一样受欢迎。想嫁我爸的人不少,我妈嫁给了他。但他们六年才生下我,什么问题我不知道,肯定有问题。我爸长年做噩梦、酗酒我是知道的。他做噩梦、酗酒的原因,跟那场战争有关,跟死去的我们村的他的战友有关。他的战友们是怎么死的?我们只知道是被敌人打死的,但具体是怎么死的,他不讲,从来不讲。平日里也不讲话,闷闷的,像一门纸糊的炮,永远打不响。我妈可能以为生了孩子他就会好,就偷偷怀上我,任我爸怎么逼,拒不流产。我生下来后,我爸做噩梦、喝酒更厉害,梦话全是喊打喊杀,喝酒一喝三四斤,而且全是木薯酒,因为木薯酒便宜,管它甲醇有多少。他半夜经常出走,又回来,却什么事都不记得。我六岁那年,我爸跳河想死,没死成。我十岁那年,我爸想吊死,又被人救了,没死成。这次是被你爸救的。你爸救了我爸后,我爸确实是不再寻死了。但是他做了一件我妈更无法理解和容忍的事。那就是把死去的七个战友的遗骨迁回上岭,重新葬。你说那七个战友,国家已经将他们葬在烈士陵园了,你还惊扰他们做什么?迁他们回来做什么?还要自己花钱?你有钱呀?钱在哪里?我妈是这么跟我爸吵的。但我爸不听,固执己见。他卖树,种树,打工,卖苦力,一分钱也不给我妈。我妈在我十一岁那年跑了。她跑的那年三十一岁,跟我现在一样大。她跑去哪里谁都不知道。我现在知道她在哪里了,但我不告诉我爸。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妈走后,我爸更苦更拼命了,因为他要送我读书。这点我非常感念我爸。他一直坚持送我读完中学、大学。我中学毕业考上大学的时候,是不想读了的,被我爸一顿打。那是我爸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我。他把我打醒了。我上了大学,念的是师范,广西师范大学。大学毕业,我不是没想过在桂林、南宁找工作。但我还是回来了,回上岭小学,当了一名老师。这当然是为了我爸,照顾我爸。我当老师的第二年,像是我爸的负担减轻了,也像是攒了一些钱,把他战友的遗骨迁了回来,但只迁回五个,还有两个没迁。肯定是因为钱不够。他的心愿就是把剩下的两个战友遗骨迁回来,墓地都留好了,连他自己的都留有了。可他现在病了,医生说……他的心愿我可以帮他完成,但我想让他活着看到。天哪,我怎么跟你讲这些?还讲那么多!」
蓝必旺仍然斜着眼看着樊贞秀,等到了樊贞秀转过脸来看他。两人的目光温柔地交集在一起,像两条相汇的河流。这是他们第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