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第14/19 页)
男人比蓝必旺的父亲蓝保温要小一点,不到六十。蓝必旺看到他,斧子犹豫了一下,继续砍。
男人说:「你这个蠢仔。」
蓝必旺听见有人说他蠢,停下来。他看着质疑他智商的人。
男人说:「这么大的一棵树,你要砍到什么时候?就算你把这棵树砍倒了,蝉虫不会飞到另一棵树上吗?难道你能把树一棵一棵地砍掉吗?」
蓝必旺一愣,这男人说得在理。他的确是被蝉虫气晕气糊涂了。
「你为什么要和这些蝉虫过不去呢?」男人望了望树上说。
「是它们和我过不去!」蓝必旺回答。
「这些蝉虫活不过秋天。它们的一生很短,夏天开始,秋天就结束了,甚至都不晓得有冬天这回事。而且,它们在地下,在泥土里,虫卵要孵化很多年,十五年,十七年,才破土出来,还要蜕皮,长出翅膀,好不容易终于飞一飞,唱一唱,不久就死了。它们的命那么短,你就让它们唱吧。」
男人单腿站在树下,娓娓道来,语重心长。他的一条裤管空空荡荡,像一个彻底泄漏的口袋。
蓝必旺被这位少了右腿的男人一说,不吭声了。像是受了触动,他拎着斧子,回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蓝必旺突然问:「那男人是谁?」
父亲蓝保温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说:「樊家宁。」
「是什么人?」
「我们村的人呀。」
「我是说干什么的。」
「没干什么,就是农民呀。」蓝保温说。
「他的腿是怎么断的?」
「打仗。」
蓝必旺捏住筷子,纳闷地看着父亲。
「哦,」父亲说,「那时你还没出生呢。?1979年打的仗,你是1983年出生。」
蓝必旺不再问了,继续吃饭。1979年那场战争,他是知道一些的,只是没想到上岭村也有参加那场战争的人,而且这个人今天还与他发生了关系,他被他教育了一番。
吃完饭,蓝必旺又来到榕树下。他是空着手来的,却很用心地想了一遍那个断腿男人樊家宁说的话。然后听着树上的蝉鸣,竟觉得不那么刺耳聒噪了。换了个想法或心思去听,真的觉得蝉虫是在歌唱。因为出生不易、生命短暂,蝉虫没日没夜、只争朝夕地唱是有道理的。它歌唱它的生活,以歌声取悦和吸引伴侣。它要幸福,决不虚度短暂的生命时光。它值得尊重,而不应该被仇视。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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