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辉(第2/7 页)
在听家乡戏时一边笑一边落泪。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幽默。那是一阵清风,几缕活泼跳动的阳光,或几声清脆悦耳的鸟鸣。
巴金则不然。与他同时代的友人谈到他时,几乎无一例外地说他常常是沉默着坐在众人之间,听别人侃侃而谈,只是在回答别人的问题时,他可以一口气讲讲许多话,但话一讲完,便又归于沉默。在未见过他之前,我便是首先根据这样一些文字,来设想与人谈话时巴金的模样。十年前,还在复旦大学念书的时候,我和陈思和第一次走进他的客厅,坐在他的面前,谈了一些有关他的研究方面的话题。那天,有没有阳光从窗外漂洒进来,有没有落叶铺在庭院,我已经记不确切了,只记得我是带着敬意带着紧张走进他的会客厅,老老实实提问,然后仔仔细细地记录。他呢,似乎也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临场发挥,没有妙语连珠,如此而已,虽然那时他的身体远比现在要好。我顾不上捕捉当时的感觉,只是留下这样一个淡淡的印象:他并非言语不多,但决不是那种很会谈话的人。他的表情一点儿也不丰富,甚至可以说显得过于严肃,也许这是因为他面对的几个陌生人,他得集中思路向提问者解答与他有关的历史或现实的一个个或大或小的问题。
后来见到他、同他交谈的机会多了,每一次过后,我都觉得仿佛对他的理解又加深了一些,虽然实际上并非如此。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对他的印象更深切了。我发现,虽然时而他也会开心地一笑,但总体来说他的严肃是一贯的,不管是讲话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沉思好像是他的表情的主要色调。那些年,正是他一篇篇发表《随想录》的时候,作品中所表露出来的对自己灵魂的拷问,带着浓重的挥之难去的忧郁。每当读到那些文字时,我总要假设地去体会体会他内心的痛苦。这些从文字中感受出来的忧郁和痛苦,当坐在他面前时,我觉得完全可以从他的表情、他的声调,甚至目光那里得到印证。在他的客厅里,我见过一尊他的雕塑头像,从那上面我感觉到有一种痛苦沉思的美。我认为那尊头像捕捉住了巴金的精神形象的特征。1982年,思和与我合作写的《巴金论稿》交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时,我请丁聪先生为封面画过一幅巴金的肖像画,在丁聪的笔下,巴金也是一种痛苦地沉思的神情,我以为它也准确地突出了我所理解的巴金的特点。
我的印象中,就表情的严肃和凝重而言,唯一和巴金有所相似的是胡风。一些年过去了,胡风的影子在我的脑子里依然清晰,我和他散步谈话时的一个个场景也依然清晰,但他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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