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辉(第5/7 页)
一日日一夜夜地侵袭他的心灵,走进他的梦,这种心境,这样的环境,自然会给一个开始形成的性格,蒙上了阴影。
我见过一些巴金早年的照片,特别是有两幅他和大哥尧枚和三哥尧林的合影,给我的印象最为深刻。两张照片拍摄的时间一是 1925年,一是1929年,从照片上看,他们弟兄三个的目光给我的感觉都是忧郁的,他们的表情一点儿也没有年轻人的朝气。他们似在思考着什么。从巴金的回忆文章中,我们也能得知他的大哥和三哥的性格,和他有相似的地方。这更证明了父爱母爱的过早失去,对他们忧郁性格的影响。我不止一次地凝望过这两幅照片,写这篇文章时,我又一次将它们放在我的面前。
巴金也曾经有过没有忧郁没有痛苦的时候。五四运动在四川掀起浪潮之后,十五、六岁的他,接受了无政府主义的信仰。他走上街头撒传单,坐进阁楼编杂志,或者参加集会。孤独寂寞消融在年轻人的友爱之中,忧郁也被参与政治参与社会的急切愿望和热情所代替。用他自己的话说:“我随处散发我的热情,我没有矛盾,没有痛苦。”(《片段的记录》)
没有矛盾,没有痛苦,假如真能永远如此,该是多么美好的梦!忧郁也好,痛苦也好,是不该属于一个刚刚走进社会的对信仰对未来充满浪漫情感的年轻人。可是,在我看来,没有了忧郁,没有了痛苦,一颗透明的心,一种单纯的感情,又怎能去感受丰富复杂的现实呢?
巴金后来未能像早年那样继续全身心投入政治活动,而是转而走上了文学之路。于是,他为此感到痛苦,于是,他几乎无休止地自责。自创作第一部小说《灭亡》起,他就陷入了极度矛盾的痛苦之中。理想与现实、爱与恨、思想与行为、理智与感情,等等,一对对冲突折磨着他的灵魂,他又将它们化为文学形象,他自责,抱怨,他把当一个文学家视为自己人生的一个失败。他甚至将这一切归于他的忧郁性格。1933年他便说过这样的话:
“我的一生也许就是一个悲剧,但这是由性格上来的 (我自小就带了忧郁性),我的性格毁坏了我一生的幸福,使我在苦痛中得到满足。有人说过革命者是生来寻求痛苦的人。我不配做一个革命者,但我却做了一个寻求痛苦的人。我的孤独,我的黑暗,我的恐怖是我自己找寻来的。对于这我不能有什么抱怨。”(《新年试笔》)
每次见到巴金,我都会想起他对自己的这种自责,我真想直截了当地对他说:“你错了。你的忧郁性,你的性格并没有毁坏你的幸福。”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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