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万艳书 上册》(4)(第3/6 页)
——他倒仰在那里,那是一个微笑。就这样笑着,几乎带着些顽皮的意味,父亲先对她眨一眨两眼,就含着笑阖起眼皮,又艰难地举起被拴住腕部的两手,轻覆于面上。
书影一怔,但她马上就明白了。她也一寸寸地抬起手,悲泣着、战抖着闭起了眼睛,再蒙住脸。眼睑的幕布降下,遮住了其后高台上那真实而残酷的一幕,自另一座台上,父亲慢慢地浮现——
“好孩子,还记得小时候爹爹常陪你玩的捉迷藏吗?自今后,每当你受困于眼前的一切,那就闭上眼来找爹爹,别怕找不着,爹爹就藏在你眼皮儿后,就像这样子,干净欢喜地等着你,永远都在。”
对,她的爹爹在这儿,似每一个平常的日子,在金玉满堂的家中,锦衫画扇,而非皮开肉绽地躺在反照着冰冷日光的刀锋下,正向着爹爹奔去的是他们兴高采烈的兄妹几人,是家里头那一条吐着粉红色小舌头的狮子犬,而非头插雉尾、步步动地的刽子手。
刽子手正身站定,三声大炮,轰天如雷。刀锋劈开了午时三刻的阳光,轰然磔落。一片惊呼中,翊运伯的身躯自中间断开,血水喷洒如雨,泼出了一天一地。
有几滴血点子溅到了台口下的佛儿,她面无表情,随手擦去。万漪早已扭开头不忍直视,却也“呀”一声。跪在她身畔的书影一歪身向前倒过去,无声委地。
白姨在后面捏起了鼻子,另一手一摆,一个跟班的轿夫就上前抱起了书影。
直等重回怀雅堂,书影依然是昏迷不醒。白姨叫两个老妈子把她安置在通铺上,自个儿就立在铺下将双掌一摊,“这一回你们不消问,我直接作答。才你们瞧见的那个人,就是她父亲,”白姨向铺上的书影一指,“翊运伯祝爌。祝家是世爵,先后侍奉过四朝,一门荣华,之所以会有今天,起因就在于‘龙溯之变’……”
白姨雨打芭蕉一般说下去,把来龙去脉说了个真真切切。话说朝廷新更年号为“龙溯”,今年恰是龙溯元年。元月十四时,少年天子的叔父瑞王为干清宫献上了许多穷工极巧的花灯。一盏花灯的灯火突然迸落,不偏不倚落在一张毛毡上,那毛毡是防潮所用,下头盖的是为元宵节所备的烟花爆竹,一时间火药炸起来,熊熊的烈焰将干清宫都烧为灰烬。还好皇帝的居室离杂物房甚远,这才逃过一劫。而早在乙酉一役后,朝中的许多亲贵大臣均已在关外殉难,权柄便落在了宦官手中。司礼监掌印尉迟度授意,将瑞王指为是意图纵火弑君,一场又一场的牵连刑讯后,仅存的几位皇室宗亲全都被攀为乱党,黜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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