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归天马 2(第5/10 页)
力,热血带着野兽毛发间的沙子灌进肠胃,苏鸣渐渐有了点劲,牙关合得更紧。过了一会儿,鬣狗不动弹了,血腥却又招来了它的三只同类,若不是老霍修及时出现,打死一只轰走两只,他就死定了。
老霍修把他当个哑巴领回了家,让他放羊。苏鸣讨厌那些愚蠢的脏毛团,但初春的夜冷得刺骨,连羊粪都被雪水泡潮了,生不起火,他只能躲进羊群中间,和它们一起发抖取暖。霍修的圆脸蛋女儿有时来给他送酒送盐,老头若觉得女儿在外头停留太久,隔天便会骑着一匹嶙峋的瘦马找到苏鸣,用鞭子给他一顿好打。霍修不识字,却有种天然的狡黠,知道这个捡回来的哑巴害怕见生人,也不愿离开这片贫瘠偏僻的草场,他愿意怎么作威作福都行。老东西又那么吝啬,他家的狗跑起来能看见骨头在皮毛下运动,他家的女儿衣袖短得快到手肘,他自己喝的酒酸得像醋。
那年冬天,他们和另几家牧民合伙找了一处小小的冬场,苏鸣每天早晨领着马出去,让它们把雪层破开,吃头一道草,再领着羊群出去,让这些不会破雪的蠢货吃第二道草。雪深到膝盖以后,霍修才给了他一匹脾气暴躁的老种马。有一天苏鸣带着羊群离家十好几里地,遇见霍修从外头打冬麂回来。老头醉醺醺招手叫他,他不明所以地跟去,被领到一个还没结冻的小水泡子边。霍修示意他往里看,然后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让他跌进水泡子里,看着他扑腾,哈哈大笑。
那水不深,却冻极了,像一把快得不可思议的刀,片去了他周身所有的皮肤,火辣辣地疼。霍修不是想杀他,只是拿哑巴逗着玩。他甚至不敢这样对待他的牧犬,那些总也吃不饱的动物会撕掉他两腿间的那块老肉。
苏鸣打着抖爬上岸,原本就破了洞的羊皮袍子烂糟糟贴在身上,霍修还在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苏鸣把他拽下马背,抓着后脖领按进冰冷的水里。老头开始还挣扎,拍出老高的水花,后来渐渐也不动弹了。
苏鸣卸下马背上的垫毯,裹在自己湿淋淋的身上,然后放开霍修的马和狗。马认得路,飞快地跑了,那些狗冲他吠了几声,却没扑过来,转而绕着老头的尸体转圈,仿佛想把他舔醒。苏鸣后来才发现它们是在啃霍修的瘦脖子,费了不少劲头,用鞭子和靴子把它们轰开。狗们吃了苦头,哀怨地夹着尾巴逃开,消失在雪里。
苏鸣就在原地生了一小堆火,把自己连衣服带人烤着,坐等他的老朋友到来。那些琥珀般明亮的眼睛直到夜里才出现,它们胆怯地在火光所及的范围外徘徊,低低号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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