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衡哲(第2/7 页)
世界上有什么国什么国。我常常是睁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听他讲话,又惊奇,又佩服。他见到我这个情形,便笑着说我是少见多怪。但在实际上,恐怕他心里是很高兴有这样一个忠诚的听者的。有时我又问他,“舅舅怎能知道这么多?”他便说你以为我知道的事情多吗?我和欧美的有学问的人比起来,恐怕还差得远呢。”他又对我说,他希望我将来能得到他没有机会得到的学问一一对于现代世界的了解,对于科学救人的智识,对于妇女新使命的认识等等。
“胜过舅舅吗?”天下哪有此事?我就在梦中也不敢作此妄想呵!但舅舅却说,“胜过我们算什么?一个人必须能胜过他的父母尊长,方是有出息。没有出息的人,才要跟着他父母尊长的脚步走。”这类的说话,在当时真可以说是思想革命,它在我心灵上所产生的影响该是怎样的深刻!
我们这样的讲着讲着,常常直到外祖母叫奠舅起身吃早饭,方始停止。可是明天一早,我等不到天亮,又跑到舅舅那里去听他讲话了。这样,舅舅回家一次,我要进学校的念头便加深一层,后来竟成为我那时生命中的唯一梦想。
在我十三岁的那年,我父亲被抽签到西南的一个省分去做官。我因为那地方来得僻远,去了恐走不出来,又因进学校的希望太热烈,便要求母亲,让我不到父亲那里去,却跟着舅舅到广东进学校去。那时父亲已经一个人先到做官的地方去了,母亲正在收拾行李,预备全家动身。她是一个贤明的母亲,知道我在上进的志愿,又知道舅舅爱我,舅母也是一位最慈爱的长者,故并不怎么反对。可是,又因为我年纪太小,又不怎么赞成我离开她。每当我要求她让我跟舅舅到广东去的时候,她总是说:“让我想想看,慢慢的再说吧。”
那年秋天,舅父回来省亲之后,又要回到广东去了。临走的那一天,我跟着母亲送他到外祖母家的大门外,我说请给舅母请安。”
舅舅说:“你不是要到广东去吗?你自己亲身去请安吧。”
我回头问母亲:“我真的能到广东去么?”
母亲说:“你自己想想能吗?”
我说:“能!”
我就对舅舅说:“我一定亲身到广东去给舅母请安。”
舅舅说:“这是你自已说的啊,一个有志气的孩子,说了话是要作准的。”
我说:“一定作准。”说完了这句话,我全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了,眼泪像潮水一般的流了下来。我立刻跑回到自己的卧室去,伏在桌子上哭了一大场。这哭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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