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寺外(第6/11 页)
;在这个时节,后面喊“打!”:他怒了;不应发怒,他们是些青年的学生——又低下头去。
随着说第二次低头,“打!”成了一片暴雨。
假如他真怒起来,谁也不敢先下手;可是他又低下头去——就是这么着,也还只听见喊打,而并没有人向前。这倒不是大家不勇敢,实在是因为多数——大多数——人心中有一句:“凭什么打这个老实人呢?”自然,主席的报告是足以使些人相信的,可是究竟大家不能忘了黄先生以前的一切;况且还有些人知道报告是由一派人造出来的。
我又喊了声,“出去!”我知道“滚”是更合适的,在这种场面上,但怎忍得出口呢!
黄先生还是没动。他的头又抬起来:脸上有点笑意,眼中微湿,就像个忠厚的小儿看着一个老虎,又爱又有点怕忧。
忽然由窗外飞进一块砖,带着碎玻璃碴儿,像颗横飞的彗星,打在他的太阳穴上。登时见了血。他一手扶住了讲桌。后面的人全往外跑。我们几个搀住了他。
“不要紧,不要紧。”他还勉强的笑着,血已几乎盖满他的脸。
找校长,不在;找校医,不在;找教务长,不在;我们决定送他到医院去。
“到我屋里去!”他的嘴已经似乎不得力了。
我们都是没经验的,听他说到屋中去,我们就搀扶着他走。到了屋中,他摆了两摆,似乎要到洗脸盆处去,可是一头倒在床上;血还一劲的流。
老校役张福进来看了一眼,跟我们说,“扶起先生来,我接校医去。”
校医来了,给他洗干净,绑好了布,叫他上医院。他喝了口白兰地,心中似乎有了点力量,闭着眼叹了口气。校医说,他如不上医院,便有极大的危险。他笑了。低声的说:“死,死在这里;我是学监!我怎能走呢——校长们都没在这里!”
老张福自荐伴着“先生”过夜。我们虽然极愿守着他,可是我们知道门外有许多人用轻鄙的眼神看着我们;少年是最怕被人说“苟事”的——同情与见义勇为往往被人解释作“苟事”,或是“狗事”;有许多青年的血是能极热,同时又极冷的。我们只好离开他。连这样,当我们出来的时候还听见了:“美呀!黄牛的干儿子!”
第二天早晨,老张福告诉我们,“先生”已经说胡话了。
校长来了,不管黄先生依不依,决定把他送到医院去。
可是这时候,他清醒过来。我们都在门外听着呢。那位手工教员也在那里,看着学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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