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12 页)
我隔着毯子伸出手,按铃叫来吉夫斯。
“晚上好,吉夫斯。”
“是早上好,少爷。”
我吃了一惊。
“天已经亮了?”
“是的,少爷。”
“没搞错吧?看着外面还黑乎乎的。”
“少爷,外面起雾了。少爷记得的话,现在已经入秋了,正是‘雾气洋溢、果实圆熟’的季节[1]。”
“什么季节?”
“雾气洋溢,少爷,果实圆熟。”
“哦?啊,对对,懂了。嗯,就算是吧,你那个提神剂给我来一杯,好不好?”
“已经备好了,少爷,在冰箱里冰着。”
他倏忽一闪就不见了。我坐起身,有种偶尔浮现的那种不舒服感,就像自己不出五分钟就要毙命似的。昨天晚上,我在螽斯俱乐部里请果丝·粉克-诺透吃饭,为他饯行,他马上要同沃特金·巴塞特爵士大英帝国二等勋爵的独生女儿玛德琳喜结连理。这种事儿呢,总是要产生一定后果的。不错,吉夫斯进屋之前,我正梦见有个恶棍往我脑袋里钉橛子,而且钉的还不是像基尼人希百之妻雅亿[2]用的那种普通橛子,而是烧得通红的橛子。
吉夫斯端着还魂剂走进来,我咕咚咚灌进喉咙,初有略略不适之感——喝下吉夫斯的专利续命饮之后这种感觉总是少不了的:头盖骨朝天棚飞升,眼珠子从眼窝里弹出去,又像回力球似的从对面墙上弹回来;这下舒服多了。不过,要说伯特伦现在恢复到了最佳比赛状态,那还是有点牵强,不过至少是恢复了点儿元气,有精神说会儿话了。
“哈!”我接住眼珠子装回原位,“哎,吉夫斯,这大千世界有什么新消息?你拿的是报纸吧?”
“不,少爷。这是旅行社的一些读物,我想少爷可能乐意扫一眼。”
“哦,”我说,“你这么觉着是吧?”
接下来是片刻的沉默,好像孕育着什么——这个词好像没用错吧。
这么说吧。拥有钢铁般意志的两位男士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偶尔爆发些小摩擦在所难免,而最近伍斯特府上就爆发了一桩。吉夫斯想叫我去参加什么环游世界的邮轮之旅,我断不同意。可是虽然我坚决予以否定,但是他没有一天不给我弄那么一两束或者一两把折页插图宣传册,都是那些个宣传“啊,广阔大自然”的家伙散发来招揽顾客的。总之,吉夫斯的做法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锲而不舍的猎狗,坚持叼一只死耗子摆在客厅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