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再版后记(第1/3 页)
《蒲桥集》能够再版,是我没有想到的。去年房树民同志跟我提过一下,说这本书打算再版,我当时没有太往心里去,因为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不料现在竟成了真事,我很高兴,比初版时还要高兴。这说明有人愿意看我的书。有人是不愿意有较多的人看他的书的,他的书只写给少数有高度艺术修养的人看。日本有一位女作家到中国来,作协接待她的同志拿了她的书的译本送给她,对她说:“很抱歉,这本书只印了两千册。”不料她大为生气,说:“我的书怎么可能印得这样多!”她的书在国内,最多的只印七百本。中国古代有一个文人,刻了集子,只印了两本。我没有那样的孤高。当然,我也不希望我的书成为“畅销书”。
读者不会是对我一个人的散文特别感兴趣,我想这是对散文的兴趣普遍地有所提高。这大概有很深刻、很复杂的社会原因和文学原因。生活的不安定是一个原因。喧嚣扰攘的生活使大家的心情变得很浮躁,很疲劳,活得很累,他们需要休息,“民亦劳止,迄可小休”,需要安慰,需要一点清凉,一点宁静,或者像我以前说过的那样,需要“滋润”。人常会碰到不如意的事。有不如意事,便想寻找可与言人。他需要找人说说话,聊聊。听人说说,自己也说说。我始终认为读者读文章,是参与其中的。他一边读着,一边自己也就随时有自己的意见,自己的看法。阅读,是读者和作者在交谈。当然,散文的作者最好不是“语言无味,面目可憎”的角色。也许这说明读者对人,对生活,对风景,对习俗节令,对饮食,乃至对草木虫鱼的兴趣提高了,对语言,对文体的兴趣提高了,总之是文化素养提高了。果真是这样,那么这才是真正值得高兴的事。
上个月,有一个很年轻的从上海来的女编辑来访问我。她说我是文人文学或学者文学的一个代表。这大概是上海文艺界一部分同志的看法。在北京,我还没有听到有人这样说过。过去我只知道有“学者小说”、“学者散文”,还没有听说过笼统的“学者文学”。“学者小说”是小说中的一支,作者大都是大学教授,故亦称教授文学。这类小说的特点是在小说中谈学问,生活气息较少,不用方言俗话,语言讲究而往往深奥难懂。海明威、福克纳、斯坦因贝克……的小说是不能叫做“学者小说”的。亨利·詹姆斯的小说大概可以算是“学者小说”。那是我读过的最难读的小说。我的小说大概不是“学者小说”。“学者散文”的名声比“学者小说”要好一些。英国的许多Essay都是“学者散文”。法布尔的《昆虫记》可以说是“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