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加利树·雨滴·梦(第6/6 页)
“所以你嫁给别人吧。所以我不能娶你。”这是什么逻辑?什么道理?但是,千万别深究,“这是人生。”也是那个他所说的,“我们如果结了婚,会有什么结果?想想看,在一间只能放一张床的斗室里,啃干面包度日吗?前途呢?一切呢?我们所有的只是饥饿和悲惨!所以,你还是嫁给别人吧,还是找一个年轻有钱的理想丈夫吧。”
“几点钟了?”
幼谦在床上翻了个身,坐起身子。梦槐下意识地看看表。
“七点半。”
他跨下了床,打着呵欠,睡裤的带子松松地系在凸起的肚子上,“年轻有钱的理想丈夫”,他是吗?又是一个呵欠,他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诧异地望望她,一清早,又看雨吗?除了看雨,她竟找不出任何兴趣来吗?雨,那淅淅沥沥滴答不止的玩意儿,里面到底藏些什么伟大的东西,她竟如此热中于对它的注视。
“还在下雨吗?”他懒懒地问。
“嗯。”她也懒懒地答。
真无聊,全是废话。他想,走进盥洗室,刷牙、洗脸、准备上班。必须冒着雨去搭交通车,这该死的雨,下到哪一年才会停止?而她,居然会喜欢看雨!不过,今天应该早点去上班,为什么?对了,今天有那位新上任的女职员,“咯咯咯,咯咯咯……”笑起来浑身乱颤,像只母鸡!母鸡,应该是只大花母鸡呢。他微笑了起来,眼前又浮起那被脂粉夸张了的眉眼和嘴唇,还有那些“笑”。
目送幼谦走出家门,她松了一口长气,好像解除了一份无形的束缚。在窗口前面,她习惯性地坐了下来,把手腕放在窗台上,静静地凝视着雨雾里的尤加利树。
“我爱你,所以我不能害你。”那个他说,结果,他娶了一个百万富豪的小姐,婚后第二个月,就带着新婚夫人远渡重洋,到世界的尽头去了。
“这是人生。”是吗?这就是人生?她把下巴放在手背上,玻璃又被她所呼出的热气弥漫了。她抬起头,凝视着玻璃上那一大片白色的雾气,想起昨天没写完的一阕词,举起手来,她机械地把那下半阕词填写了上去:
昨宵徒得梦姻缘,
水云间,悄无言,
争余醒来愁恨又依然,
辗转衾稠空懊恼,
天易见,见伊难!
字迹在玻璃上停了几秒钟,只一会儿,就连雾气一起消失了。
雨滴仍旧在尤加利树上跌落,跌碎的雨滴是许许多多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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