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翼(第3/6 页)
连敲上两三个钟头。别人不说倒也许好些。因此常挨爹妈的骂,这我到很大才克服掉。
我的恩物是军乐队。似乎常有军乐队在街上走过,我就要大人带我去看。这大概是受了姊姊哥哥们的影响:他们常拉着手风琴唱歌,哼着军乐队的曲子。还有件恩物是轮船火车,一听见火车叫“哆!”就要往外跑。在家里我拿着粉笔铅笔,用了野兽派的手法,在墙上在地板上画着蚕子似的火车。我用五六个火柴盒接起来做火车。我在那上面画着铁路:由妈妈站到爹爹站,到姊姊站,到姑母站到厨房站,我自己做了火车开来开去,嘴里叫着,“哆——轰轰轰轰,轰轰轰轰!”一开到厨房站,厨房刘大哥(爹要我这么叫他)就说:“你这个火车要上煤了吧。来,我给你上煤。”这一手我顶高兴,因此火车常往厨房站开,而且在那一站停得最久。我顶欢喜上煤!
一个人最好是开火车,当个乐手也好,要是在火车里奏乐,那就,吓,我的乖乖!
哥哥死后,嫂嫂带着侄儿送哥哥灵柩回去,接着许多大人们要上学,要找职业,都离开了我们。全家只有爹妈我。我哭着:“一点不好玩呀,一点不好玩呀。”
七岁那年离开这省会,跑了几个地方,到另外一个省会里住下。我不感到不好玩了。学校有同学。在家里爹妈给我说故事,星期日他们带我出去玩,还有位老王妈,每晚总得说个徐文长,说个《屁弹铜匠》这类。门口有许多茅屋,住着些卖豆腐干的,开小茶店的,他们的儿女都是我的朋友,有几个还是同学。
在初小有一次开全城小学运动会,我去参加五十码赛跑,得第二,给了我许多奖品:十几册商务印书馆的童话,孙毓修先生编的。有许多字不认识,母亲就读给我听。于是渐渐地自己看,买了一些,借了一些。商务中华那时所出的童话都看全了。到高小开始看旧小说,第一部是《岳传》,向个姓夏的借的。才看了一点,和夏先生打起架来,书还他。马上好了,再借来看下去。第二天又打架,又还他。第三天他又把书借给我。这部《岳传》足足看了一个月。接着借看《杨家将》,《三国演义》,《水浒》,《彭公案》等等,这些教给我们拜把,打架的机会也就特别多。把弟兄也常会打起来。于是来了个调解人给我们讲和,写和约,还画花押,不过说不定这和约在下一分钟里给撕得粉碎,拳头对拳头又顶起来:“不打你这忘八羔子不是好汉!”
我没有一样功课好的,可是先生们说我将来可以做个书家,据说我的字写得好。在初小时,全校开什么会,他们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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