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第2/3 页)
小愈促我行,而竟不免死于我行以后耶!
我自行后,念汝病,时时不宁。去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在舶中发一无线电于蒋君,询汝近况,冀得一痊愈之消息以告慰,而复电仅言小愈;我意非痊愈,则必加剧,小愈必加剧之讳言,聊以宽我耳,我于是益益不宁。到里昂后,即发一电于李君,询汝近况,又久不得复。直至我已由里昂而巴黎,而瑞士,始由里昂转到谭、蒋二君之电,始知汝竟于我到巴黎之次日,已舍我而长逝矣!呜呼!我之旅行,为对社会应尽之义务,本不能以私废公;然迟速之间,未尝无商量之余地。尔时,李夫人曾劝我展缓行期,我竟误信医生之言而决行,致不得调护汝以蕲免于死。呜呼!我负汝如此,我虽追悔,其尚可及耶!
我得电时,距汝死已八日矣。我既无法速归,归亦已无济于事; 我不能不按我预定计划,尽应尽之义务而后归。呜呼!汝如有知,能不责我负心耶!
汝所爱者,老父、老母也,我祝二老永远健康,以副汝之爱。汝所爱者,我也,我当善自保养,尽力于社会,以副汝之爱。汝所爱者,威廉也、柏龄也,现在托庇于汝之爱妹,爱护周至,必不让于汝。我回国以后,必躬自抚养,使得受完全教育,为世界上有价值之人物,有所贡献于世界,以为汝母教之纪念,以副汝之爱。呜呼!我所以慰汝者,如此而已。汝如有知,其能满意否耶!
汝自幼受妇德之教育,居恒慕古烈妇人之所为。自与我结婚以后,见我多病而常冒危险,常与我约,我死则汝必以身殉。我谆谆劝汝,万不可如此,宜善抚子女,以尽汝为母之天职。呜呼!孰意我尚未死,而汝竟先我而死耶!我守我劝汝之言,不敢以身殉汝。然我早衰而多感,我有生之年,亦复易尽;死而有知,我与汝聚首之日不远矣。
呜呼!死者果有知耶?我平日决不敢信;死者果无知耶?我今日为汝而不敢信;我今日惟有认汝为有知,而与汝作此最后之通讯,以稍稍纾我之悲悔耳!呜呼,仲玉!
中华民国十年一月九曰 汝夫蔡元培
□读书人语
1920年11月21日,因受直、奉军阀之迫害,蔡元培离京出国考察教育,次年1月,他在瑞士得到夫人黄仲玉病逝的电报,但“距汝死已八日矣”。当时,蔡元培无法归国,便在国外写成《祭亡妻黄仲玉》一文,寄回国内,哀悼死者。
本文是一篇祭文,虽然用文言写成,但情真意切,催人泪下。作者从三个方面表彰自己的妻子:“汝孝于亲,睦于弟妹,慈于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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