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振铎(第5/9 页)
总不会没人要的。”鲁迅先生道。
“回去便进行。”我道。
工作便又开始进行。第一步自然是搜访笺样。清秘阁不必再去。由清秘阁向西走,路北第一家是淳菁阁。在那里,很惊奇的发见了许多清隽绝伦的诗笺,特别是陈师曾氏所作的,虽仅寥寥数笔,而笔触却是那样的潇洒不俗。转以十竹斋、萝轩诸笺为烦琐,为做作。像这样的一片园地,前人尚未之涉及呢!我舍不得放弃了一幅。吴待秋,金拱北诸氏所作和姚茫文氏的《唐画壁砖笺》、《西域古迹笺》等,也都使我喜欢。留连到三小时以上。天色渐渐的黑暗下来,朦朦胧胧的有些辨色不清。黄豆似的灯火,远远近近的次第放射出光芒来。我不能不走。那么一大包笺纸,狼狈不堪地从琉璃厂抱到南池子,又抱到了家。心里是装载着过分的喜悦与满意。那一个黄昏便消磨在这些诗笺的整理与欣赏上。
过了五六天,又进城到琉璃厂去——自然还是为了访笺。由淳菁阁再往西走,第一家是松华斋;松华斋的对门,在路南的,是松古斋。由松华斋再往西,在路北的,是懿文斋。再西,便是厂西门,没有别的南纸店了。
先进松华斋,在他们的笺样簿里,又见到陈师曾所作的八幅花果笺,说他们“清秀”是不够的,“神采之笔”的话也有些空洞。只是赞赏,无心批判。陈半丁,齐白石二氏所作,其笔触和色调,和师曾有些同流,惟较为繁缛燠煖。他们的大胆的涂抹,颇足以代表中国现代文人画的倾向;自吴昌硕以下,无不是这样的粗枝大叶的不屑屑于形似的。我很满意的得到不少的收获。
带着未消逝的快慰,过街而到松古斋。古旧的门面,老店的规模,却不料售的倒是洋式笺。所谓洋式笺,便是把中国纸染了矾水,可以用钢笔写;而笺上所绘的大都是迎亲,抬轿,舞灯,拉车一类的本地风光;笔法粗劣,且惯喜以浓红大绿涂抹的。其少数,还保存着旧式的图版画。然以柔和的线条,温茜的色调,刷印在又涩又糙的矾水拖过的人造纸面上,却格外的显得不调和。那一片一块的浮出的彩光,大损中国画的秀丽的情绪。
我的高兴的情绪为之冰结,随意的间道:“都是这一类的么?”
“印了旧样的销不出去,所以这几年来,都印的是这一类的。”
我不能再说什么,只拣选了比较还保有旧观的三盒诗笺而出。
懿文斋没有什么新式样的画笺,所有的都是光、宣时所流行的李伯霖、刘锡玲、戴伯和、李毓如诸人之作;只是谐俗的应市的通用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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