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多(第2/11 页)
是也有个好处——不致妨害人的身分,剥夺人的自由。庄子一辈子只是不肯作事,大概当一个小吏,在庄子,是让步到最高限度了。依据他自己的学说,做事是不应当的,还不只是一个人肯不肯的问题。但我想那是愤激的遁辞。他的实心话不业已对楚王的使者讲过吗?
子独不见郊祭之牺牛乎?养食之数岁,衣以文绣,以入太庙,当是之时,虽欲为孤豚,可得乎?
又有一次宋国有个曹商,为宋王出使到秦国,初去时,得了几乘车的俸禄,秦王高兴了,加到百乘。这人回来,碰见庄子,大夸他的本领,你猜庄子怎样回答他?
秦王有病,召医。破痈溃痤者得车一乘,舐痔者得车五乘,所治愈下,得车愈多。子岂治其痔邪?何车之多也?子行矣!
话是太挖苦了,可是当时宦途的风气也就可想而知。在那种情况之下,即使庄子想要做事,叫他如何做去!
我们根据现存的《庄子》三十三篇中比较可靠的一部分,考察他的行踪,知道他到过楚国一次,在齐国待过一晌,此外似乎在家乡的时候多。和他接谈过的也十有八九是本国人。《田子方》篇见鲁哀公的话,毫无问题是寓言;《说剑》是一篇赝作,因此见赵文王的事更靠不住。倒是“庄子钓于濮水,”“庄子与惠子游于豪梁之上,”“庄子游乎雕陵之樊,”“庄子行于山中……出于山,舍于故人之家”——这一类的记载比较合于庄周的身分,所以我们至少可以从这里猜出他的生活的一个大致。他大概是《刻意》篇所谓“就薮泽,处闲旷,钓鱼闲处,无为而已矣”的一种人。我们不能想像庄子那人,朱门大厦中会常常有他的足迹,尽管时代的风气是那样的,风气干庄周什么事?况且王侯们也未必十分热心要见庄周。凭白的叫他挖苦一顿做什么!太史公不是明讲了“自王公大人不能器之”吗?
惠子屡次攻击庄子“无用。”那真是全不懂庄子而又懂透了庄子。庄子诚然是无用,但是他要“用”做什么?
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这样看来,王公大人们不能器重庄子,正合庄子的心愿。他“学无所不窥,”他“属书离辞,指事类情,”正因犯着有用的嫌疑,所以更不能不掩藏、避讳,装出那“其卧徐徐,其觉于于,一以己为马,一以己为牛”的一副假痴假騃的样子,以求自救。
归真的讲,关于庄子的生活,我们知道的很有限。三十三篇中述了不少关于他的轶事,可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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