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翼(第2/6 页)
里才读完小学中学。初小里国文讲《孟子》,我一面念着一面骂梁惠齐宣那些王,那些孟老爹的徒子徒孙,干么逗得这姓孟的说那多废话叫我们来背。功课没一样行的,只有和同学打架,说故事,是拿手。到高小以后别人叫我“蛮牛”,“野牛”,也有人叫我“小热昏”。
高小的几位教员都害怕学生受了那时的新文化影响,一面对学生们咒娘骂老子,斥它为洪水猛兽,一面把《论语》当作修身课。不许学生看小说,不许学生运动。谁犯了过就给拖到一个姓孔的牌位面前跪着。学生出出进进都得对那块姓孔的牌位鞠躬。院子里像挂挽联似地贴满了白纸标语,写着姓孔的姓孟的话。
我们国文教员据说是一位秀才,兼教历史,兼教修身。常喝酒喝得脸红红的,于是讲起历史来就特别起劲,高兴的时候还得说一个袁世凯和“美国国王”比赛珍珠的故事。全校的先生要算英文教员顶年青,带教一班《论语》。有一次一位同学在自修室做手工,把行头放在一个香烟盒子里,看见英文先生,问他那上面的“Baby cigarettes”什么意思。“第一个字是‘婴孩’,”先生就很响地说,“第二个字是‘牌’:‘婴孩牌’的‘牌’。”
这些先生据说一直到现在还在那学校里教书。
中学里那位校长是个反对白话文最起劲的,并且禁止学生看小说。“无论什么小说总是有害的。”他据说有点天才:他兼教外国历史外国地理,外国文可字母都没学过。后来有一天忽然做了篇白话文,而且请一位国文教员替他标点,油印出来给全校的人看,当国文读。“我这篇文章是反对白话文的,但是我故意要用白话文写,这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而且也叫人晓得我并不是不会做白话文。”说是要拿到什么杂志里去发表,不过我们没有瞧见。
教科书当然都是文言的,因此不管哪种功课,先生们都像讲古文似地把字面解说一遍。我们当讲台上没有人,我们读我们的小说,写信。和同位子的打架。先生聪明点的,就和我们谈彩票,谈女学生,谈二本《阎瑞生》。
以后来了一位国文教员,是个年青小伙子,奖励学生看课外书,于是杂志小说等才公开地看。
也像那个小学一样,这中学直到现在还是那位校长,还是那些先生,而且名誉也还是一样的好:算那省会里的第一流学校。
我自己
我四五岁的时候,大家都不欢喜我:我不听他们的话。我拿棍子在别人房门口敲着,别人要是:“×弟,别敲罢,”那我就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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