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绀弩(第2/3 页)
怕应考。他不怕,他似乎天天在拍胸:“你们出题目吧,要考尽管考吧!我是来专门应考的!”于是只要手里有管笔,笔下有张纸,屁股下面有张凳子,他的文章就来了!不来怎么办呢,在抗日战争期间,四、五口人要饭吃,在我们这些所谓文化人,不是小事呵!孟超,说句对亡友不敬的话,孟超似乎不相信世上有什么东西,须要坐两三年来研究的,顶多两三个晚上!但是谁不是如此!所谓文化城里的我们这些文化人又谁是真有什么文化的!我看,五个《野草》编辑中,云彬读书最多。但他写的文章最少。我有时写了文章怕给他看,怕已有人说过,怕他心里想,这种陈词滥调,不是瞎胡闹么?可见有学问也有它的短处。孟超会写文章,谁知道呢,谁知几十年之后,全国解放多少年后,大家有饭吃了以后,竟以会写文章而死!
解放后,很久没有见到孟超,也忘记了他在哪里工作。不知哪一年(总是反右之前)忽然在王府井碰着他了,他一定要拉我去喝咖啡。喝时,他说:“应该有个像《野草》那样的刊物。”说得头头是道。我以为他太天真,《野草》的时代过去了,搞得不好,还会讨一场没趣的。我们相约各向有关领导方面去摸底,摸的结果,大家明白,并未出现什么《野草》或家草似的杂文刊物。
不知又过了多少年,忽然听说孟超写了一个了不起的剧本《李慧娘》,非常卖座,我正在高兴,坐在家里等他送票来,谁知风向一转,他是写鬼戏者,借古喻今者,不知还是什么者,他要扯碎原稿也来不及,说不是他写的也不行了,转来转去,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说是他——谁信,谁又能不信,又岂止只孟超一人——,说是他,因为写了一个轰动一时的剧本《李慧娘》而辗转死了!我的朋友孟超,我岂不知,他知道什么李慧娘?知道什么词曲?不过积习难除:“老孟,替我们写个剧本《李慧娘》吧!”多少字,几天要!于是回家做了三夜凳子,动笔写起来!谁知这回——谁又不知这回……
听说三联书店准备出版孟超的《水泊梁山英雄谱》二十九篇,这部陈稿是孟超于解放时出版的一本小书,他的《李慧娘》,有人说是“借古喻今”,我以为这本小说倒真是借古喻今的。这书歌颂水泊梁山,其实是歌颂延安,以梁山喻延安,抗战期间蒋区写杂文的人,常用此法。所以此稿,久不能卖出,也没有书店敢出版。这书有些很好很有远见的议论,例如:解放后人说宋江是什么派,孟超早把它写入关于宋江的议论中了。这书以白日鼠白胜居第三名,主要的恐是因白胜是《水浒》中第一个造成某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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