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第7/1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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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
幽默有广义与狭义之分,在西文用法,常包括一切使人发笑的文字,连鄙俗的笑话在内。(西文所谓幽默刊物,大都是偏于粗鄙笑话的,若《笨拙》、《生活》,格调并不怎样高。若法文Sourire英文 Ballyhoo之类,简直有许多“不堪入目”的文字。)在狭义上,幽默是与郁剔,讥讽,揶揄区别的。这三四种风调,都含有笑的成分。不过笑本有苦笑,狂笑,淡笑,傻笑各种的不同,又笑之立意态度,也各有不同,有的是酸辣,有的是和缓,有的是鄙薄,有的是同情,有的是片语解颐,有的是基于整个人生观,有思想的寄托。最上乘的幽默,自然是表示“心灵的光辉与智慧的丰富”,如麦烈蒂斯氏所说,是属于“会心的微笑”一类的。各种风调之中,幽默最富于情感,但是幽默与其他风调同使人一笑,这笑的性质及幽默之技术是值得讨论的。
说幽默者每追源于亚里斯多德,以后柏拉图,康徳之说皆与亚氏大体相符。这说就是周谷城先生(《论语》廿五期《论幽默》)所谓“预期的逆应”,就是在心情紧张之际,来一出人意外的下文,易其紧张为和缓,于是脑系得一快感,而发为笑。康德谓“笑是紧张的预期忽化归乌有时之情感”。无论郁剔及狭义的幽默,都是这样的。佛劳德在《郁剔与潜意识之关系》一书引一例甚好:
某穷人向其富友借二十五元„同日这位朋友遇见穷人在饭店吃一盘很贵的奶浆沙罗门鱼。朋友就上前责备他说:“你刚来跟我借钱,就跑来吃奶浆沙罗门鱼。这是你借钱的意思吗?”穷人回答说:“我不明白你的话。我没钱时不能吃奶浆沙罗门鱼,有钱时不许吃奶浆沙罗门鱼。请问你,我何时才可以吃奶浆沙罗门鱼?”
那富友的发问是紧张之际,我们向那穷人同情,以为他必受窘了,到了听穷人的答语,这紧张的局面遂变为轻松了。这是笑在神经作用上之解说。同时另有一说,也是与此说相符的,就是说,我们发笑时,总是看见旁人受窘或遇见不幸,或做出粗笨的事来,使我们觉得高他一等,所以笑。看人跌倒,自己却立稳,于是笑了,看人凄凄惶惶热中名利,而自己却清闲超逸,于是也笑了。但是假如同作京官而看同级的人擢升高位,便只有眼红,而不会发笑;或者看他人被屋压倒而祸将及身,也只有惊惶,不会发笑。所以笑之发源,是看见生活上之某种失态而于己身无损,神经上得一种快感。常人每好读骂人的文章,就是这样道理。或是自述过去受窘的经过,旁人未有不发笑。然在被笑者,常是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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