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 素(第6/8 页)
事物的恐惧。《群岛流放者》 和《黑暗的中心》相似,也是关于对陌生事物的恐惧的。这两个故事在名为《艾米·福斯特》的极为动人的短篇小说中联系起来。在这个故事中,一个斯拉夫南部的农民乘船去美国,轮船失事后,他成了唯一的幸存者,流落到肯特郡一个村庄里。全村居民都害怕他、虐待他,只有那个又呆又笨、相貌平平的姑娘艾米·福斯特为饿着肚子的他送面包,并且后来同他结了婚。然而,当她的丈夫发烧、用母语说话时,就连她也被他身上的陌生气质所吓倒,她抱走他们的孩子,抛弃了他。他孤零零地在绝望中死去。我有时曾猜测:康拉德在英国人中间曾经感受到多少这个人的孤独感,又是怎样以坚定的意志力克制了这种感觉的。
康拉德的观点一点也不时髦。现代世界存在两种哲学,一种源于卢梭,将纪律视为不必要的东西抛到一旁,另一种则认为极权主义是其最充分的表现形式,这种哲学认为,从本质上讲,纪律是从外部强加于人的。康拉德追随古老的传统,即纪律应该来自内部。他鄙视无纪律,但也憎恨纯粹来自外部的纪律。
我发现,在所有这些观点上,我和他极为一致。就在我们首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越谈越亲近。我们好像穿过一层层的表象,直至逐渐到达了热情的中心。这是我从未经历过的感受。我们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半是吃惊、半是陶醉地突然发现,我们两人同处在这样一个领域里。这种感情就像热恋一样强烈,而同时又是无所不包的。我在迷惑中离去,在日常事物中几乎找不到该走的路了。
在第一次大战期间、在战后、以及我于1921年从中国回国之前,我始终没有见到他。同年,当我的第一个儿子出生后,我对康拉德提出了一个愿望,这几乎等于请他当我儿子的教父,尽管是未举行正式仪式的。我在给康拉德的信中写道:“我希望得到允许,给我的儿子取名为约翰·康拉德。我的父亲叫约翰,我的祖父叫约翰,我的曾祖父也叫约翰,而康拉德则是一个我认为颇有价值的名字。”他接受了这个身份,并正式地送给我的儿子一个圣餐杯,这是在这种场合通常要送的礼物。
由于我长年住在康沃尔,而他的健康状况日益下降,所以我不常见到他。可是我收到一些他写来的极好的信件,尤其是那封关于我写中国的那本书的信,他写道:“我一向喜欢中国人,甚至包括那些在昌德班 的一家私人宅第的院子里企图杀死我(和其他数人)的人,以及一天夜里在曼谷偷走我的全部钱财的那个家伙(但不特别喜爱),他把我的衣服刷净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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