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充闾(第2/4 页)
字作品的女作家,陈列室中竟没有收藏一页手稿、一行手迹。联想到俄国大诗人普希金就读过的皇村学校——在现今的列宁格勒,虽然经过一百七十年沧桑变化,包括战乱和兵燹,但普希金当年的作业簿和创作诗稿,依然完好无损地保存在那里。相形之下,深感我们在搜集、保存作者的手稿、遗物方面没有完全尽到责任。当然,也可以顺着另一条思路考虑:这位叛逆的女儿的前尘梦影原本不在家里。在她自己看来,这块土地沦于敌手之前,“家”就已经化为乌有了。她像白云一样飘逝着,她的世界在天之涯地之角。“昔人已乘白云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如此而已。云,是萧红作品中的风景线。手稿没有,何不去读窗外的云?
“白云犹是汉时秋”。仰望云天,同女作家当年描述的没什么两样,天空依旧蓝悠悠的,又高又远。大团大团的白云,像雪山,像羊群,像棉堆,像洒了花的白银似的。我想,如果赶上傍晚,也一定能看到那变化俄顷、令人目不暇接的“火烧云”。记得沈从文先生说过,云有地方性,各地的云颜色、形状各异,性格、风度不同。在浪迹天涯的十年间,萧红走遍了大半个中国,而且曾远涉东瀛。她不会看不到沈先生盛赞不已的青岛上空的彩云,肯定领略过那种云的“青青的嘘息”和轻快感、温柔感、音乐感;她也该注意到关中一带抓一把下来似乎可以团成窝窝头的朵朵黄云;透明、绮丽的南国浮云;素朴、单纯,仿佛用高山雪水洗涤过的热带晴云;樱花雨一般的东京湾上空的绮云,这些恐怕都能引发她的奇思玄想。然而也全没有记在笔下。当豪爽的江湖行、亢奋的浪游热宣告结束,“发着颤响、飘着光带”的胸境和“用钢戟向晴空一挥似的笔触”渐次销磨,而难堪的寂寞、孤独与失落感袭来的时候,她便像《战争与和平》中曾是战斗主力的安德烈公爵,受伤倒在地下,深情地望着高远的苍穹,随着飘飞的白云,回到梦里家园去寻求慰藉。慢慢地咀嚼着童年的记忆——这人生旅途中受用不尽的财富。对萧红来说,尽管童年生涯是极端枯燥、寂寞的,家园并无温馨可言,但“人情恋故乡”,就像一首诗中描述的:“满纸深情怀仆妇,十年断梦绕呼兰”。一颗远悬的乡心,痴情缱绻,离开得越远,回音便越响。于是,“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便在“永久的憧憬与追求”中孕育和诞生了。
时代造就了萧红。难能可贵的是,她不仅在五四新文化运动影响下,冲破了封建枷锁,离家出走,成为中国北方的一个勇敢的娜拉,而且由于接触到反帝反封建的民主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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