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叔华(第4/8 页)
,远数里看又如此(想是如彼之误),远数十里如此,每远每异,所谓山形步步移也。山正面如此,侧面又如此(此处如此仍是如彼之意),背面又如此,每看每异,所谓山形面面看也。如此是一山而兼数十百山之形状,可得尽悉乎?山春秋看如此,秋冬看,又如此,所谓四时之景不同也。山,朝看如此,暮看,又如此;阳睛看又如此,所谓朝暮之变化不同也。如此是一山而兼数十百山之意态,可得不究乎?
中国诗人对山真是多情,他们不论在那种心境,都会联想到山。想到他的爱人,也会想到一抹淡淡的远山,别离时吟出“带汝眉峰江上看”令人意销之句。姜白石的“江上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我们会意味着“水仙曲”的潇洒缥缈的意境。
山峰本来只是靠形象来显示它的姿致,音乐也是一种纯粹形式的艺术,它靠一种抑扬顿挫开合承转的关系,使听者传出情感来的。中国诗人竟能借山峰型色来传示音乐的感情。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曾经心折以下两句诗:“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由数峰青给予我们内心的意象使我们意味到那曲子的乐声,因而联想到弄乐的人。而江上数峰青青的,却陪伴着一个寂静的心。借用山峰,能说明一种微妙的意境,我们真是想不到吧?
除了北京的西山,与我相依最久的,要算湖北的珞珈山了。在日寇将侵入武汉时,我们急要离开住过三年的珞珈山,山坡上手植的两株紫白木笔,在别离前几天,竟开了好多朵花,那时正是六月,谁能不说这是奇迹呢?谁能不相信这是珞珈山多情的表示呢?我那时真体验到李后主悲凉的词句:“记得仓皇辞庙日……挥泪对宮娥”了。战后我回到旧居,书房前的三几株梧桐,已高过楼顶,山坡上数百株小松,也高过人,起居室前的蔷薇,也极茂盛,只是园中的两株木笔已寻不到了。我独自立在空屋前凭吊好久,这是与“短歌终,明月缺”一样无可奈何的了。
在抗战时,我们随武大迁校乐山,因为武大教授临时住宅筑在万佛寺山上,面临岷江,正对着苏东坡读书居所的凌云寺。这一带的江声山色,就是乐山人所自豪的“桂林山水甲天下,嘉州山水甲桂林”的根据。据传说,这也就是古来所称的“小三峡”,也是“思君不见下俞州”的地方。不少大诗人(黄山谷手迹甚多)到过峨眉与嘉州。在对面的山里,还有两三个汉墓,由那里面浮雕的山川人物,我们还可窺见当年华阳国志所描写的盛况。
到乐山的第二年,日寇仍未有退意,我就卖掉带去逃难的衣物,找到一个相识的泥水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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