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10/35 页)
印象主义形式的戏剧。——译注)所抱有的纯真无邪的憧憬将剧作家海绵似的大脑浸渍在了水中。一个天生无法理解梦想这东西所具有的那种沉甸甸的反讽意义的可怜灵魂。这个剧作家也曾饱尝了人生的辛酸,但却不断地做着一个同义反复的梦,以致于那些辛酸并不具备任何作用。让人为难的是,他的梦想并不是那种强有力得足以降服人生的东西,而仅仅是胆小的孩子在遭人欺侮时借以逃遁藏身的小小杂货间中某个角落的区区空间。无论怎样重复经历世态炎凉都只能做一个浅梦的人,无疑只能生存于浅薄的人生之中。尽管如此,为了弥补其艺术上的弱点,他让自己所经历的人生之苦发挥了巨大的效用,从而培养了与常人一样的矜持,所以他一点也不是一个庸俗之辈。他被人们当作一个不可侵犯的纯情之人,拥有众多的年轻崇拜者。这种滑稽的事情在艺术家的世界中是屡见不鲜的。
但收却喜欢这个名叫朝间太郎的剧作家。实际上这仅仅出于一个单纯的理由:朝间曾表扬过收在实习剧目中扮演的角色,这次也指名为收安排了一个虽说并不重要的角色。无论怎样指责他的剧本低劣,但像他那样敢于把现代剧中罕有的梦幻面包卷似的东西引入自己戏剧中的作家还是凤毛麟角的。
一部自己无缘参加演出的剧作,无论是怎样早有定评的名作,作为演员也不可能由衷地去热爱它。过去筑地座的伙伴们观看《底舱》(1902年初次公演的高尔基的戏剧。——译注),感动得浑身颤抖,以致于立志做一名演员的往事,一直都存在于某个离收的习性十分遥远的地方。迄今为止他仍然没有能够成为那种纯粹的“被感动的观众”。他茫然地梦想着陶醉,梦想着自己具有那种别人的舞台无法给予而惟有他自己能够给予其他人以陶醉的才能。
舞台将他的人生变得游移不定,把他锁定在一个半梦半醒的地方,并将他自身当中那些漂浮不定的东西置放于一种浅薄的不满状态中。成为演员,啊,这就意味着将自己的人生交给他人的手来摆布安排。不是自己去选择,而是几乎终生都处于被选择的位置上,任凭他人来挑选,等待角色的分配,按照作者的命令来说话行事,在被他人给予的情感中生存,甚至于连从这张椅子迈向那边的墙沿之类的细枝末节也必须听从他人的意志。只有私生活是自我意志所能自由支配的。但是,对于他来说,私生活却又毫无魅力可言,他把一切赌注都押在了“被选择”的生活上,这种生活使自由变得毫无意义。而正如被选出的美女一样,最终所有的一切又都化作了自己的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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