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人五衰 第二十四章(第7/18 页)
嚷地挤满买便宜货的人。见不到衣着考究的年轻人。到处是成衣和机织毛衣,以及地方城市所谓赶时髦的男女。一个小孩突然蹲在地上捡啤酒瓶盖儿,被母亲骂了一顿。
“你怎么专门和人过不去?”百子哭声哭气地说。
我并非有意和人过不去,只是不能容忍别人的踌躇满志,这正是我的温情所在。有时我强烈地觉得自己或许是伦理性动物。
如此时间里,我们信步往右拐去,来到水户光分府遗址,站在其取名于“先忧后乐”的后乐园门前。家就住在附近,但从未来过这里。闭园时间为四点半,售票处标明四点关门。看表,差十分四点,急催百子进门。
太阳斜挂在园门正面的天空。四下传来十月初晚秋的蝉鸣。
错过一伙往回走的二十多个游客之后,甬路上人影寥寥。百子想拉我的手,我递出手指绷带,她便作罢。
我们为什么在剑拔弩张的情况下还能像一对恋人那样走进秋日西斜的娴静而古朴的公园呢?此刻,我心中当然有一幅显得不幸的构图。想必是美丽的风景使心震颠使心感冒使心发烧吧。我很想听取她内心吐露的呓语,目睹少女遭到野蛮对待后痛苦得干瘪的嘴唇——这自然需要百子具有充分的感受性才行。
为寻求人所不至的角落,我下到寝觉瀑布旁边。小瀑布早已干涸,下面的水潭成了一汪死水,但水面竟不断有水刺竖起。原来水面有无数水黾往来穿梭,划出宛如紧绷绷的丝线样的水纹。两人坐在潭边石头上,目不转睛地盯视潭面。
我感觉得出,自己的沉默终于在百子身上产生了威胁效果。而且确信她绝对未能把握我不快的缘由。我一旦尝试性怀有所谓感情,就会培育出他人的不可知论。而这种乐趣是我无法忍受的。只要不怀有感情,人无论怎么样都可以维系在一起。
水潭——莫如说是泥沼——的表面,覆盖着四周探出的枝枝叶叶。但夕阳的光线仍透过树丛明晃晃地点点泻落下来,使得浅底沉淀的枯叶显得异常清晰,如再现的恶梦。
“喏,你看,要是给光线那么清楚地一照,我们的心底也同样那么浮浅,那么脏污。”我故意气她。
“我的不同。我的可又深沉又漂亮,恨不得扒给你看看。”百子固执己见。
“怎么能断言你一个人例外呢?说出证据来嘛!”其实我也地地道道是个例外,却对别人以例外自诩反唇相讥。我不明白平庸之心何以如此执著于例外。
“反正我的心是漂亮的,我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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