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之(第2/6 页)
想起了十七年来和朱先生的往还。
最初和他的认识,是我入了清华。那时他才三十几岁。我没有上过他的课,课外可是常去找他聊天儿。见面最多的时候,是在郑西谛先生在北平,大家共同编《文学季刊》的一段。这时期虽然不太长,可是因为每一星期(多半是星期六的晚上)大家都要在郑先生家里聚谈,并且吃晚饭,所以起码每一星期是有一个很充分的时间会晤的。因为朱先生的公正拘谨,我们现在也不大记起他什么开玩笑的话,同时别人也不大和他开玩笑。只记得他向郑先生总是全名全姓的喊着“郑振铎”,脸上发着天真的笑意的光芒,让我们感觉他是在友情里年轻了。
那时郑先生住在燕京,从燕京到清华是有一段路的。每当我们夜深归来,往往踏着月光,冲破了犬吠,在谈笑声里,越过了不好走的小路,快乐地分手。现在记得这情景的,除了我之外,只有林庚了。
朱先生当时开着“陶诗”的一门课,我很想去旁听。当我想征求他的意见时,他有着习以为常的谦逊,说没有什么意思,不值得听的。”我们那时年少气盛,也就信以为真,又听说他常常叫人背诵或默写,错了字还扣分。我们那时又是不拘束惯了的,于是更觉得不听也罢。后来知道他所写的那篇《陶渊明年谱之问题》,恐怕就是那时研究的心得的结晶,到了自己对陶渊明也发生兴趣时,是很后悔没曾听他的讲授了。
朱先生谦逊,客气,而且小心。他对于一般人的称呼,都是“先生”。我有一位朋友编刊物,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就是朱先生的稿件往往有着涂改,这涂改之中有着一个共同点,就是把口气改得和缓些。在他的文字里,很少有“绝对”、“万分”、“迥然”、“必定”的字样。就是有,也往往改成轻淡一些的了。
这一点儿也不错。在待人接物上,我们很少见到他疾言厉色,或者拒人于千里之外。自然,我们也很少在他身上发现热狂,象臧克家所说的“燃烧”似的。朱先生的性格和他的名字实在有着巧合——清!
可是他并非马虎。他的字从来不苟,一笔一画。他对什么事的看法,也非常坚定,而有一个一定的界限,——当然是稳健的。
他写文字很审慎而推敲。在清华的时候,我们在一次谈天里,问起他一天写多少字,他说五百。”他反过问我,我说不一定。快的时候,曾写到一万五千字的长文,还另外写了两篇杂感。”可是这是那时的话,后来自己也体验到每天写不到五百字的时候了。
在战前一般人的生活都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