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第1/3 页)
(三九)
在屋里,秉烛而坐,入画拿披风给惜春披上,惜春摇头谢却了,眼神越过入画看着屋外。雪停了,远远的看见四处都是皑皑的雪,穿着蓑衣的下人,点着灯笼仍在穿梭不息。那个马夫正带着人清理马车上的积雪,看得出来,来意儿治家严谨,新兴之家即使在雪夜也有蓬勃生机。比对着,心里晃过当年贾府日渐萧条的影像。
她的拒绝清洁而有分量。入画无奈放下披风道:“姑娘,你不冷么?说着慢慢走回来坐了。”
“这些年比这样大的寒也受过,何况你这里还有熏笼。已经不是当年的娇贵之身了。”惜春慢慢收回眼光,对着她甚是无谓地笑。几乎是一瞬间,入画确认了一件事,十年前的惜春和十年后的惜春有不同,然而不是绝对的不同。时间无疑是最厉害的魔法师,她能够改变很多东西,但是她也只是个魔法师,不能动摇人的根本,人世的大信。对惜春来说,待人的态度,对某些事的反应,已经成为她的特征,难以消解。
入画愣了愣,跟着笑起来。她想起惜春那场大病。
那年惜春大病,入画拿很厚的被褥给她,依然雪雪呼冷,不停发抖。她知道她冷。或许心里已空出大洞,风雪无忌入侵。然而等身体略微痊愈,再问她,总是说自己不冷。入画有时站在她身后良久,见她衣袂飘飘,可是连影子都是心事重重,她想宽慰她,终于还是无话可说。
她蓦然想起冯紫英。那个肯为了惜春越墙而入的人。能安慰女人的始终是男人。
她还没有告诉惜春,那天夜里她昏迷不醒,太医久久不来。是他带着人来看她,给她治病。
他吩咐不要说,恐怕这会伤及惜春心里本就廖薄的亲情。于他,是想着保护一个人,先要保护她的心。如此入画乐得从命,她亦不能说,是来意儿引着他来。冯紫英对惜春的好感,渐渐变成来意儿讨好和攀附的资本。
终于进了府,有婆子来帮着把惜春抬进屋里。入画急着叫太医。来人去了一时,就好象石沉大海,不但没个回音连传话的婆子也不见了。入画急得跳脚,谴人去找尤氏,这回婆子回来得倒快,然而仍不见大夫,只带话来说:“大奶奶在那边有事,走不开,晚间侍侯老太太睡下才能回来。请姑娘自己做主。”
入画听得这样不阴不阳的回答,心头冒火,顾不得婆子在眼前,怒道:“病人要的是大夫,我要是大夫我倒能做主,何用劳烦你们。这会子倒赶着去孝敬了,现摆着自家妹妹不管,老太太睡不睡和她什么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