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五、将军府(第1/6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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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坂17冰川街片冈中将府,栗子花正在盛开。六月中旬一个周六的下午,主人子爵18——片冈中将,身穿睡衣,扎着鼠灰色绉绸腰带,在书房的椅子上悠然落坐。
年已五十出头。额角稍秃,两鬓银霜渐浓,体重八十二公斤半。即使阿拉比亚种的骏马,也要在将军的胯下汗飞如雨。两肩怒耸,可以没颈,双腮直垂,一线连胸;大腹便便,颇有安禄山之风;牛腿一般粗的双胫,走起路来互相冲撞;面色黑里透红,宽鼻梁,厚嘴唇,薄须淡眉。只有二目与体魄不大相称,细细的,闪着柔和的光,却又似大象的眼睛。唇边总是泛着忍不住的微笑,鲜明地描绘着无法形容的可爱与滑稽的情趣。
一年秋天,中将微服进山,狩猎将暮,到一老妇幽居的山中小屋讨了一碗苦茶。老妇注视中将多时,说:
“好壮实的身板呀!连个兔子也没逮住?”
中将莞尔一笑:“半个也没捉到!”
“干那种杀生勾当,算个什么营生?凭这副体格呀,当个雇工,瞧好吧,五十两银子,稳拿!”
“一个月?”
“说哪儿去啦,一年呀。不泡你,是打卯子工,什么时候想干都行,我来给你介绍。”
“噢,这可要谢谢你。说不定还要来求你哪。”
“就这样定了,谈定了。那么大的块头,去杀生,太可惜啰。”
据说这一段在中将知友中流传的佳话,至今还常被提起。有眼无珠的人,料想都是像山中老妇那么看的。然而,知情者却把这位巍峨如山、声色不动的大度将军,看成一旦有事时的铁壁铜墙。他那一百六七十斤的一座小山似的身躯和常常怡然自得的神色,可使人心惶惶的三军,立刻魂安气振。
臂肘旁的桌上置有蓝地的安南花盆,植有威风凛凛的文竹。头上悬挂着天皇和皇后的御影。下有一额,上写“成仁”二字,落款“南洲”。架上藏书,火炉边墙脚的三角形搁板上,有七八张国内外人士的照片,有的是军装,也有的穿便服。
拉开草绿色窗帘,东、南两厢,六个窗子,通明崭亮。看东方,越过人群熙扰、房屋鳞次的谷町,可以遥望爱宕塔的塔尖,从葱郁的灵南山露出一尺多高,苍鹰在塔尖周围盘旋。望南侧,则是栗树花盛开的院落。花间隙缝处,看得见冰川神社的白果树梢,犹如青锷刺天。
凭窗远眺,一碧如洗,孟夏晴空,闪耀着嫩黄锦缎般的光辉。满眼清新的绿叶中,到处都是蛋白色的栗子花,密密层层,